第三十八章 明探

作者: 江七沉 字数:4110

  “刚刚在厨房遇到楚夫人了,她问我师兄今年多大了。”屠苏将最后一勺粥喂进陵越嘴里,准备收拾碗筷,刚转身就听见身后剧烈的咳嗽声。

  陵越听见楚宁问屠苏他多大,心下一紧,未咽下的粥就呛在喉咙里,引得他咳嗽起来。“咳咳,你怎么咳咳,怎么说?”

  陵越咳的满脸通红,屠苏顺着他的背,见他稍稍缓过来,扶着他的肩喂进去一杯水。“我?我当然是实话实说,人家看你刚及弱冠,想着把女儿许给你,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人家姑娘嫁给你这个老人家呢。”

  将将说完调笑的话,屠苏就被陵越一把抱坐在怀里,耳边传来男子特有的磁性声音,“怎么,嫌师兄老了?要不要我现在叫你看看什么叫老当益壮?”

  滑腻的舌头伸进那透粉的耳朵里,轻轻一旋,怀里的人就软了身子,似一滩春水,在他怀里荡漾。

  “你怎么就知道人家想把女儿许给我,就这么想给我再找一房?”微微收紧了怀抱,虽知方才那话只是屠苏同他说笑,可他心里还是不舒服,哪有如此大度的贤内助?说笑也不行。

  “你瞧你,我不过是同你说笑,怎么就当真了,我哪里有那么大度。光是见江晴看你的眼神,我就已经妒火中烧了。师兄,其实,我很小气的。”屠苏仰头倚进他的肩窝,陵越低头亲了亲他淡粉色的唇,“你小气,师兄很高兴。”

  “身体好些了,我扶你出去晒晒太阳吧。老在这屋子里也不太好。”屠苏见他脸色红润了些,上次也是这样,病来的快去的也快,烧退了就好了大半,什么时候师兄的体质这么弱了。

  高烧刚退,陵越脚步有些虚浮,见屠苏微微挺起的小腹,叹了口气,“本该是我来照顾你的。现在还要你们来照顾我。”

  屠苏弯了弯嘴角,一手搀着陵越,一手抚上小腹,“这两日他又长大了些。前辈说,日后他会长得更快。他出生了,我们就一起教他识字,教他习武,给他讲我们以前的故事。师兄,你说好不好。”一想到那小小软软的身体,屠苏兴奋的用纤长的手指扯着陵越的袖子,眼神亮亮的看着自己孩子的父亲,那模样,让陵越看的心里像是有一只小猫用它那柔软细长的尾巴轻轻扫着心尖,酥酥麻麻,欲罢不能。

  宠溺的揽过屠苏的腰,两人此时从相扶变成了陵越环着屠苏的腰,“你说了算。”

  “咳咳,少儿不宜啊喂。”两人气氛正浓,眼见就要唇齿相依。阿翔小小的手掌拽着陵越的衣摆,示意他低下头,“逍遥老前辈说他要离开些日子。问你们是不是跟着去。”

  “实不相瞒,我其实是兰溪阁的创立人。现在能号令兰溪阁死士的印信丢失,我与阿宁回去处理阁中事宜。”逍遥老人抿了口茶,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微垂的眼睫挡住了精光。

  楚宁站在一旁,心情有些复杂。若陵越真是云晴,那二人到了兰溪阁,说不定,虽云晴不一定能原谅她,万一要是有机会相认也是好的,况且那东西在云晴身上,若是能呆在自己身边,兰溪阁也多了几分胜算。若陵越只是陵越,以他的古道热肠倒也是可以帮忙,可屠苏那样的状况。楚宁瞟了瞟屠苏隆起的小腹,这事可长可短,拖延的时间长了,到那时,屠苏月份大了,就不太好办了。

  当初得知屠苏怀有身孕的时候,她着实吓了一跳,随即想开,她也不是不开明之人。一个男人可以委身于人下,又以男子之躯孕育子嗣,说实话,他的胸襟着实令人佩服。

  陵越拱了拱手,“前辈于我二人有救命之恩,若前辈不嫌弃,我与屠苏说不定可以助前辈一臂之力。”他从见楚宁第一面就觉得这个保养得当的妇人很像他的美人娘亲,可他不敢认,当年娘亲抛下他们,如今若是自己贸然前去,若是,他实在承受不住再一次的打击。可他又想去一探究竟,他想去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坚信当年娘亲离开他们是有苦衷的,他深信不疑。小时候兰生总是问他娘去了哪里,他每次都微笑着告诉他娘亲去了很远的地方,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回来,他们要做的就是等下去。

  做了决定后,几人就各自回房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抱歉,这次要辛苦你和孩子了。”陵越有些抱歉的看向屠苏,“要不,我先将你送回天墉城,等我处理好了那边的事情就去找你。”

  “师兄,屠苏是师兄的剑灵,自然要跟着师兄。师兄与屠苏是夫妻,屠苏更要跟着师兄。屠苏不怕。”麻利的收拾几件换洗的衣物,起身看向陵越那双深情的眸子,那双眸子里满满的全都是自己,满意的踮起脚吻了吻那卷曲浓密的睫毛,“师兄说过得,我说了算。都要做爹的人,可要说话算话。”

  兰溪阁当初不过是江湖上众多组织中的一个,好在创立者励精图治,兰溪阁慢慢展露头角,成为了能够与云来山庄并肩的另一大组织。

  兰溪阁虽非正派却也不是什么邪教,在江湖之中一直是中立状态,并不会惹是生非,但树大招风,自从人们得知兰溪印可以号令兰溪阁传说中的七十二死士,明抢暗夺的人一直不少。但多年过去,兰溪印一直好好的保存在阁主那里,却不知道这次怎么会丢失。

  几人御剑来到兰溪阁。虽说叫阁,这主楼可气派的很,雕梁画栋,美轮美奂也不过如此。

  几人御剑速度不慢,可到了兰溪阁已经是日影西斜,天色渐暗。分配好房间,就各自散去,回到房间休息,准备第二天从长计议。

  回到房间,屠苏就发现陵越有些异样,牵着他的手有些微微颤抖,薄唇微抿,脸上更是没有意思血色。

  “怎么了?身体又不舒服了?”摸了摸身边人的额头,屠苏的眉头狠狠的皱起,怎么又发烧了。有些气恼的拉过陵越,将人扶到床上,脱去外衣,忙完一切,额上已经是微微出汗,屠苏准备出去洗洗,再打水回来给陵越擦脸。

  看出屠苏要走,陵越修长的手指绞着屠苏的衣袖,“别走,陪我躺一躺。”屠苏低头对上陵越的眼睛,那双眸子里此时竟有一丝哀求。“我去打些水来洗洗脸,一会儿就回来。”

  “别走。”陵越有些虚弱的出声,手指下的衣服已经被他绞出些褶皱,手指也有些发白,他浑然不觉般盯着屠苏。

  屠苏不忍他这般无助,迅速的脱下外衣,躺进被窝将陵越抱在怀里。手指在他背上来回安抚,轻声哄着他,“我在这儿,别怕。”

  陵越只是在他怀里微微颤抖,并没有说话,屠苏轻吻着他的发顶,渐渐的,他感觉到怀里人平静下来,温度也稍稍降了下来,一直紧张的心也平静了一些。

  当精神一放松,屠苏就有些昏昏欲睡,怀有身孕本就嗜睡,这两日照顾陵越又耗费了些精力,此时有些招架不住困意,抚着陵越后背的手指也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拍着。

  “楚夫人,她,大概是我娘。”静悄悄的房间里突然想起陵越沙哑的声音,屠苏一个激灵,顿时睡意全无,“什么?”

  “我小时候,家里虽然穷,好在一家人过得和美,后来,娘亲突然就不见了,村子里开始闹饥荒,就剩我和兰生了,再后来,我,我弄丢了兰生。”陵越闷闷的声音在他怀里想起,说到最后竟有些哽咽,屠苏的手指再一次在陵越背后安抚,一下一下。

  “刚见到楚夫人时我就觉得她和我的娘亲很像,后来你说她问起我的年龄,我的感觉就更强烈了,屠苏,她就是我娘。”陵越从他怀里抬起头,眼眶微红,却没有泪落下来。

  “那我们明天去问清楚好不好。恩?”屠苏试探着询问陵越,“去问问就知道了。”

  “不,只要我知道娘亲她过得很好就可以了,只要她还活着,她现在有自己的爱人,有自己的孩子,又何必去打扰她,我,这次跟来,只是想看看能不能帮帮她。”陵越重新窝进屠苏怀里,揽紧屠苏的腰身,紧闭的双眼不安的颤动。

  “师兄不恨楚夫人吗?”

  “无论怎么样,她都是我的娘亲,当年她那样做,肯定是有她的苦衷。小时候,她待我与兰生都很好。她还给我起了那样好听的名字,云晴,她说,我的一生都会是如那晴朗的天空一般美好。”

  屠苏没再回应,夜色已深,他环住那样脆弱的陵越,轻声哼着歌谣,哄他入睡。

  无论怎样,他决定去找楚夫人谈一谈。

  第二天一早,屠苏哄陵越再睡一会儿,去厨房小火熬上粥叫阿翔看着后就去找楚宁。

  “不知百里少侠前来找我何事?”楚宁笑意盈盈的看向这个少年模样的妙人儿,年纪轻轻就有此等身法,当真是天纵奇才。

  “楚夫人除了江晴小姐可还有其他子嗣?”楚宁将刚刚拿起的茶杯缓缓放下,脸上的笑容有些颤抖,她强定心神,重新绽开一个笑,“少侠何故问起这些事。”

  屠苏见她这般模样,心下有了计较,“实不相瞒,在下怀疑在下的师兄与夫人您是血亲。”

  楚宁的笑彻底消失在脸上,取而代之的是一瞬间的惊慌,“陵越他跟你说了什么?”

  “云晴。”

  砰地一声,楚宁失手将手边的茶盏打翻,手指被划伤也不自知。失神片刻,楚宁了然的笑了笑,“这些年,他过得好么?”

  屠苏并未答话,只是摩擦着茶杯口,茶杯里满满的茶水,还冒着袅袅热气,他透过那热气看向楚宁,和师兄倒是有一些相像。

  “我本是兰溪阁的圣女,我的使命就是嫁给下一任阁主,辅佐他,为他生儿育女。那年柳絮纷飞的时候,我在颖山遇见了云升,所谓一见倾心大抵就是那样吧。后来有了云晴和云虎,生活很是美满,直到阿公找到我,将我带回去。阿公说,如若不从,就拿我丈夫和孩子的命相抵。阿公自幼疼我,可那一次却没有遂了我的愿,我不怪他,一切都是我的命,命该如此罢了。可怜他们仨自此孤苦。我也曾找过他们,才知道村子里闹了饥荒,大家死的死逃的逃,我以为他们也。没想到,时隔多年,还能再看到自己的孩子。可他,应该是恨我的吧。”

  “师兄他,不恨你,他一直认为你突然消失是有苦衷的。师兄说,他知道你现在过得好就足够了。”屠苏见天色不早,准备去叫陵越起床,向楚宁告了辞就起身离开了。

  楚宁还呆呆的坐在桌旁,嘴角噙着一丝微笑。

  云晴他不恨我。那孩子从小就懂事,从来不需要自己操心,就连长相也是那样像云升,剑眉星目,自成风流。她离开时云虎还小,圆圆滚滚的很是可爱,可她还是喜爱云晴多一些,喜欢他自小就显露出来的沉稳,就像他父亲那般。

  屠苏打了些温水,绞了帕子慢慢的给陵越擦脸,原本熟睡的陵越感受到温暖缓缓睁开眼睛。

  “醒了。起来吃饭吧。”吻了吻卷曲的睫毛,扶他起来穿衣。

  两个人安静的吃着早饭,心里想着同一件事,为什么陵越最近总发烧。

  辰时,众人在兰溪阁的议事堂里聚集,商议着如何找回兰溪印。

  “肯定是云来山庄那帮人干的,他们就是看不惯咱们。”兰溪阁的左护法气愤的用力拍向桌子。

  “可咱们无凭无据,如何向他们宣战,这出师无名呀。”右护法皱着秀气的眉,食指轻点红唇,“万一,不是他们拿了兰溪印怎么办。”

  “不如,我们去云来山庄探探。”一旁默不作声地陵越提了建议。

  “云来山庄戒备森严,岂是咱们说探就能探的,而且,云来山庄与兰溪阁暗里相争那么多年,对方的人早已熟悉的差不多,一旦被发现,兰溪阁夜探云来山庄这传出去,又叫那些鼠辈在江湖上兴风作浪。”右护法有些泄气的趴在桌子上,盯着面前的茶杯直皱眉。

  “那就明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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